欧阳朝夕

　　郴州小小说作家欧阳华丽是近些年冒出来的一个让人欣赏叫人怜爱的女作家，没有畅销书榜暴得大名的大部头，没有蜚声文坛让人驻足流连的茅奖、鲁奖，负重前行的文字摆弄者其实有太多的艰难困苦和玉汝其成。常言，欲戴其冠，必承其重;欲握玫瑰，必承其伤。

　　欧阳华丽就像夜空中漫天繁星中进入人间视野迟到的一小群，不像最早熠熠星辉的，更不是彗星一扫而过，而是在她本该的位置和轨道，在该辉光耀眼的时候，星分翼轸，位列娄氐，亮出本色和光芒，即便繁星满天，也能很快让人辨出，天柱与北辰，分毫不差。这或许就是欧阳华丽的小小说作品带给我最初的阅读感受。

　　1.小小说刻画生活的细节记录了历史的真实

　　传统中长篇小说惯用“云破月出惊山鸟，花香袭人知昼暖”的烘托手法，曲径通幽的来来回回当然没了平铺直叙直露简陋的拙劣，但也没有那种弯弯曲曲颇费周章的猜想预设和曲晦、朦胧手法，这可能也是经典名著《红楼梦》没有普及阅读的一个主要缘由。

　　总的说来，当代小说读者更喜欢或向往流连那种以解剖者姿态、居高超逸的赏析态度阅读，不喜欢在鸿篇巨制中花费太多的心力心思去咀嚼和揣摩而把自己丢失。

　　著名京剧艺术表演家盖叫天在《粉墨春秋——武松的表演经验》一文中数语道破：“不好的戏，演员上场一抖袖，一念引子，下面的戏观众已经料到了八九分。这样的戏，观众就自管自抽烟喝茶去了。好的戏，观众不知后事如何，随着演员，随着戏的变化，一步步、一层层地深进去，看得津津有味。最好的戏，是故事情节，观众全都知道，甚至自己也会唱，但每次看，每次都感到新鲜，总像第一次看一样，戏能演到这样才算到了家。”小说创作何尝不是如此?小小说创作更要如此!两者之间就像是大自然的俊美山川和家里宝贝似的盆景，一个放大就是大自然的真实存在，一个缩小就是案头的风景!

　　欧阳华丽《完美爱人》的主角之一，由最初的至爱恋人变成眼中只会“锅碗瓢盆”的庸俗中年油腻男，进而与姐姐坦言精神出轨。坦言倾吐中耳闻姐姐刘婕的一席话：“你姐夫在三十岁那年，因为视网膜疾病得了后天性色盲症，在他的眼里，世界只有一种颜色，他的画也只有一种颜色。当年他刚在画坛崭露头角，遭此变故非常绝望，为了不让他放弃画画，这20多年我就承担起每次在他完成的单色画幅上着色的工作。”刘婕说得云淡风轻，可邓琳的心却不亚于受到了12级风暴冲击。第二天她把这幅画带回了家，挂在卧室最醒目的地方，禅一样的心语，禅悟一般的开窍。邓琳醒了，生活的平凡遮蔽了她的双眼，蒙蔽了她的心性，心魔的驱使让她一度对眼前人的极度不满意，姐姐刘婕的话如达摩面对的壁，让邓琳大梦方觉，平淡如水，真水无香!

　　小小说的结尾自然挽救的不只是一个家庭，而是一个社会具有的普遍认知和应该觉醒的意识：对一个人的不公，就是对整个社会规则、状态的挑衅和蔑视!这时候的读者还会忽视记录这场从形成到化解家庭危机的小小说作者的功德吗?这个时候小小说作家也不会为自己创作的小小说技巧而洋洋自得，而是庆幸自己的小小说点醒挽救了一大堆类似危机矛盾的婚姻家庭，而暗下决心勇应社会召唤承担更多的使命!

　　遍观诺贝尔文学奖、茅盾文学奖和鲁迅文学奖的优秀扛鼎之作，都是长于直接表现人物的心理状态，主角往往一上场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交代清楚了。海明威的《乞力马扎罗的雪》《老人与海》、马尔克斯的《百年孤独》、毛姆的《月亮与六便士》等，所有作者预设悬念的计划，无论是恶毒的阴谋、善意的谎言、友好的玩笑等，都是展示无遗。

　　作家没有向读者保守任何秘密，反而是特别想让读者充分知道自己给书中人物设计好的行动“包袱”，在篇首三言两语就交代好了，从而引起读者阅读书中主角人设如何行动的兴趣。有时候，虽然明明知道“包袱”里面装的是什么，但也一定要看看抖搂之尾声后是如何一个场面。作为研究者和深度阅读者马上明白这种情况是看似没有悬念，其实这正是最大的悬念!

　　曾一时广受欢迎的小小说《绝活》就是这样一种类型，故事一开场就亮出参赛者人人身怀绝技，读者一定知道只要小小说篇幅还未完，就有更高一筹的选手在结尾露出脸。果然，最后一个貌不惊人毫不起眼的阿姨赢得桂冠。当主持人问成功的缘由时，阿姨笨拙地抱着支票，笑了笑，道出的缘由也是如此的让人泪目：“没特意练，一开始我只是想让我先天失明的孩子摸一摸，闻一闻，认一认这世上最美的东西。为此我带着她走遍了花卉市场，大小花圃、远近的公园，闻遍了每一年的花香，摸遍了无数的鲜花，后来，我发现她每认出一种花都特别高兴，便再把关于这种花的诗词也教给她，多年过去，我就和孩子一样能闻香识花了。”

　　一个比一个厉害的表演中构成小小说情节悬念的不断推进，读者始终以饱满的热情关注着。也就是说，小说家对于以悬念吸引和保持读者在悬念的设置上是引用了老子大巧若拙的朴素理念，也符合当代阅读者居高超逸以欣赏者姿态揣摩体验式阅读的偏好。

　　当然小说的创作中悬念的设置技巧，在原则上是为读者注意力的持续不断在创作兴奋点和抓取眼球的元素，因为一篇长长的小说总是依凭着一个总体大的悬念，就难以保证观众的注意力自始至终不松懈。这就牵涉到注意力可持续加强和耐久的问题，那就是小悬念的迭起，小悬念节奏张弛有度的布置。我觉得小小说的创作可以在中长篇小说的宏大叙事中找到机遇和空间，显现出作家的大处着眼小处落手的功力和情怀!

　　惯于沉浸式的小小说写作与思考，作家欧阳华丽更像是传记作家，笔下乾坤里的道场恰好就是当下世道“你方唱罢我登场”的客观存在，虽说是做了个截面片段性的适当保留，就这也使得文学家有时比专业的历史学家更加走近历史的真相!在小小说《予香》中，历史的真实与现实的生活交相辉映，互为褒扬，由人构成的历史风云编织着时代的画卷。

　　小小说作家有能力有资格按自己的方式，用最贴近时尚的元素，最直接的展示手法颇抒己怀，与当代感情风尚潮流相适应的，能为人人所理解的方式去说已经说过的东西，去说还没有说过的东西。小说艺术作者必须非常重视当代观众的情感风尚和理解方式，把他们的审美心理需要作为自己创作的标尺和底线。

　　防止和杜绝当下读者，尤其是00后这一大批伴着手机屏长大的一代，产生纸质阅读者的心理厌倦，也就是说是当代观众对传统艺术形式的隔膜。从当代读者的心理需要出发去说前人没说过的话肯定是一种创新，以此来处理前人已经说过的话，更是一种话语系统的创新，这种与时俱进的讲述极大消除了读者对小小说作品所描述的年代和环境的违和感、陌生感。

　　在知识碎片化结构泛滥、微视频音诗画手法齐备的手机快餐式阅读年代，居然还有一群耐心的观察者、忠实的记录者、虔诚的守望者，在历史的大幕下细微的刻画历史细节的真实，传神而准确，细腻而深刻，让历史的天空饱满丰富，色彩绚丽，多重人格分裂出奇形怪状的人物形象。有油腔滑调的无赖，有见风使舵的跳梁小丑，有世事洞明的虚假人情，有趋利避祸的势利掮客，有唯利是图的亡命之徒，有待在世上不知三观为何物的愚昧无知之辈，有纯粹是作为上帝造人时的草稿勉强来世一遭的人渣!

　　这些在欧阳华丽的小小说世界里，能够一一兑现在我们的眼前。这不是作家的联想丰富，杜撰出像《山海经》里的奇异怪物，更不是志怪小说里妖魔鬼怪的人间活法，而是我们所处时代的细微真实的攫取和装饰。就像在大自然的天地巨幅图案中裁剪出一幅幅画面，无论景别、纵深、构图、光影、色彩等等画面元素的搭配，甚至是画框边材的选取和长宽比例，乍一看都显现出女性作家观察的细腻。颖悟的新奇瑰丽，讲述得一波三折，再加以语言清新雅丽，不乏生动幽默，辅以旁征博引、拈提古今，短短的篇幅中居然给出来开合幅度不小之势，让人念念不忘，在读者不断猜想推断中、作家精简的讲述中突然给出一个不小的霹雳。

　　这个情理之中意料之外的手法就是小小说作家最能取悦不少读者的生存技巧和门道，也是确保小小说作家精品不断的不二法门，也能很好的说明中国小小说世界里，精品绝品层出不穷和后浪推前浪新人涌现的喜人现象，也能接受和解释好的小小说作品不会总是出自少数几个专业作家之手，毕竟专业作家的宏大叙事与小小说作家灵感火花式的创作是有巨大差别的。

　　2.小小说创作力道同样要使杀鸡用牛刀的劲

　　一篇能够经得起读者重复阅读的小小说应该是这样的：它的情节并不复杂，却包藏一波三折的心理穿越轨迹，读者每读一次都要体验一次较强的心理突围。

　　这就要求每一篇小小说在简洁单纯之中包含一些常读常新的启发点和一次比一次开窍的心理活动伏笔，使得读者每次阅读时都要在心理上比试一番，有崎岖不平的盘山小路，也有一览无余的阳关大道，有山重水复柳暗花明的惊喜，有踏花归去马蹄香的余音绕梁，有云从龙凤伴虎的比兴烘托。

　　这样的作品中，包含着一种足以消除读者阅读厌倦的“心里免疫力”，那就是对比性的心理阅读。为了清楚地表述这种对比性心理写作，小小说写作时必须要有“明里暗里交织的光束”，有“喜剧在泪光中发亮，悲鸣从笑声里产生”，有风平浪静下的暗流涌动，有大爱无私的克勤克俭，有大道至简的反复倾诉，有正道人间的反面衬托。

　　平行时空的两条脉络形成小小说创作是一种普遍的对比平衡，这种艺术形式在欧阳华丽小小说作品中无时不有，无处不在。故事主角在生活工作环境中面对“生与死、冷与热、公正与偏倚、天使与魔鬼、天与地、花与雷电、音乐与和声，灵与肉、伟大与渺小、大洋与狭隘、浪花与涎沫、风暴与口哨、自我与非我、客观与主观、怪事与奇迹、典型与怪物、灵魂与阴影”(余秋雨《观众心理学》)，定是作者与读者在相互盘算相互启发互相鼓励中产生情绪漩涡的对照。

　　正是以这种司空见惯的现象却产生了不明显的冲突，正是这种永无止境的反复、永远存在的正反两面成为最为基本的对照，这种永恒而普遍的矛盾，伦勃朗的光影构图构成他的明暗意象艺术、比拉奈斯构成他的曲线。这种对比性组合，都会变成对比性的心理程序，常常运用与现实的正常轨道相脱离、相逆转的办法，“在佯谬中再现现实”。

　　在多维视野观察分析世界的平台渠道里，小小说算是生命力和渗透力顽强的一种文艺历史遗存，而所有小小说的篇幅都短小精悍、人物少之又少、故事讲述精炼，情节貌似单一。小小说作家只要撷取生活中具有特殊含义的片段，或某个生动幽默却寓意深刻的场景进行截面的撷取与刻画。

　　在艺术处理上，有时原版实录生活中的真实情节、描摹真实环境稍做精雕细刻，大部分精力和笔墨只集中在故事主人要物的典型语言和动作上，铺陈简要和必备的故事情节，一切铺垫都是为了主题的深化。尽管小小说的情结简短容量不大，但也是螺蛳壳里做道场，节奏紧凑，构思精巧，百炼成钢绕指柔，三言两语所表述的结果也能起到鸿篇巨制的酣畅淋漓功效，巨能彰显小中见大的艺术效果。这种艺术手法其实早就有之，古今中外俯拾即是，从意大利文艺复兴时期到我国古代的历朝文人，都乐此不疲地做着这个事，而且成果辉煌，精品经典不断，如世人皆知的《山海经》《世说新语》《笑林》《夜航船》《阅微草堂笔记》《容斋随笔》等大部分是今天的微型小说的样板和楷模。

　　与其他讲述艺术相比，小小说相对是一种“特有个性的新品种”，更能及时把握时代风云和当下人们心理想法和价值认同，现实生活中民众的喜怒哀乐所带给世人美学表现和闪光，能让读者在瞬间获得醍醐灌顶的颖悟和启迪，也很合乎现代人阅读的审美心理和审美口味。

　　更为可喜的是小小说发展当下，已然衍生不少的艺术行当，比如流传北方地区的相声、说书，火爆当下文艺舞台的小品短剧，大抓眼球的抖音微视频等，成就无数语言艺术大师和表演大师，是小小说与时俱进的必然和使然。当下文艺服务于民的一个重要平台依旧有寓教于乐的责任，这是根植于传统文化厚土的一个传承和大使命!

　　很显然，小小说作家欧阳华丽是已经掌握了这个技巧或者门道，从她近些年来变戏法似的冒出来的《茶香情缘》《秘制小鱼干》《安检门文档》《白莲》等作品已然充分显现。而且运用的熟稔程度日益体现在她越来越被人认可的一篇又一篇的小小说作品里，有好几件作品还颇为老道。不着技巧痕迹的手法彰显故事讲述者熟悉的人和事的独特视觉和奇特经历，朴素而深刻的道理，是我们平素经历而又被忽略的一闪而过的灵光。但她成功捕捉这瞬间的灵光而成难得精品，有些作品是拉家常式的娓娓道来，有些作品是正儿八经的一板一眼，有些是中学老师讲课式的滔滔不绝，但百变不离其宗。

　　小小说悬念的设置和情节的大起大伏总是摆在里头，即便是读者熟知了作家的路数，依旧愿意被小小说作品里的主人翁跌宕起伏的结局同喜同悲，依旧感叹人世间有太多的捉摸不定，又面对无常的命运与意外的明天唏嘘不已!依旧乐此不疲地等候着创作者下一个生命漂流的精彩灵感。　　　　罗曼·罗兰式的心理活动的描述和梳理，高山之巅和平湖秋月只是读者的一闪念，而那种意境之美和境界之美又是那样和谐共生，小小说微微的篇幅和容量，带来的怀疑、惊悚、彷徨、观望乃至否定一切世间的存在。

　　小小说创作方向是否该有与时俱进的自我革命勇气和自觉，毕竟多数人的思维和时间不会花在这种意识形态领域的务虚事情上，表达的过于含蓄和曲折晦涩，只会让小小说作者善意的提醒和善良的初衷被无视被淹没而与读者失之交臂。比如作者获得2023年中国年度小小说佳作《玄关》，就是作者比较成熟的作品，作者似乎是隐形存在于故事现场，客观冷静地观察、记录和讲述，故事主角在进屋玄关处善念无心的随意放置，带给对方表象尴尬的言不由衷。主角被对方真实的尴尬悟出个中的玄机，只好将错就错，尴尬地套进自己无心设置的玄关，世道的歪风邪气已然熏染主角好友的三观，难以回到纯真年代的纯真友谊，而回忆是主角内心的刺痛和无语，是内心世界的黑暗谣言和龙卷风。

　　小小说作家的天空里即便没有太阳，但也不总是黑夜，因为有东西代替了太阳。虽然没有太阳那么明亮，但对小小说作家来说已经足够。凭借着那份替换的光束，小小说作家也能把黑夜当成白天，也许小小说作家营构的作品世界里从来就没有太阳，所以不怕失去;从来就没有苦难，所以不怕也不知苦难!

　　在我有限的阅读感受和世界认知中，更愿意相信小小说创作的禅宗意识和具有佛道的大乘功效境界，这样的小小说可谓绝品!正如那英的歌曲《雾里看花》所唱：“借我借我一双慧眼吧，让我把这纷扰看个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慧眼识珠，慧眼如炬，通透世界，明理天下，大处着眼，小处着手。不求高大齐全，但得风气之先，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有一叶知秋的敏锐，有见微知著的决断，没有虚无缥缈的自说自话，更无宿命传说的被动空耗，是明心见性的懂得和觉醒，是不曾放弃的刻苦和自律，是心地善良外溢的慈悲和佛一般虔诚的守望!

　　我们熟知的谚语“高级的猎人都是以猎物的形式出现的”这句话用来表述沉浸式小小说创作是最准确的，如散文式的小小说《路中间的一颗苦楝树》，就通过拟人化的苦楝树“我，”在历经一场即将发生的生死浩劫，很巧妙而自然地道出人类爱护自然、保护自然的艰难困苦。

　　面对众人几乎一致的砍树意见，“一个年龄稍长的长者最后开腔了，‘这棵树应该留下，虽然苦楝树不是名贵的树种，但这棵树少说也有上百年的树龄了，砍了挺可惜的，咱们莽山是5A级国家森林公园，必须在不破坏原有植被的情况下进行景点开发和原生态设。’”不能做建好了人造景观而破坏自然景观的蠢事，“新的景点很快落成，云栈漫步、金鞭览胜、东门迎祥、天梯观海　、七星斗日……宛如世外桃源，游人如织。而我就这样，站立在道路中间，成了最显眼和最耀眼的一棵树。”

　　苦楝树自豪的描述中诗意盎然，把保护生态环境的大道理和能够保护好的根由和盘托出，最后点出“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这个颠扑不破的真理。百年苦楝树如古佛般见证人间的沧海桑田，而颖悟出当今时代的伟大和美好!小小说中虚虚实实的大真大伪却成功地讲好了莽山故事，小小说巨大的威力展现无遗。

　　3.小小说微言大义肩负警醒时代的使命

　　今天的小小说写作就是把观察生活中的真善美、假丑恶，以事件为介质的素材成果一个个积累起来，酝酿、发酵、加工，像极了当今新闻发布的中央厨房供给制，给蓬勃的小小说创作网络储备不少的规划，给未来的故事主角埋下伏笔和脉络。

　　虽然小小说写的平日里的平凡人，讲的却是人生大道理。小小说故事人物亦是主人公——有妥协中的抗争，有狭隘里的伟大。任何一个褪去身上头衔、光环作修饰的人，在小小说世界里被打回原形，找到他们不需要太多的路标和提示，因为他们每个人都在艰难而又孜孜不倦、痛并快乐地活着。

　　然过，于真实的现实生活的客观描述还难以满足读者的胃口，一种创造性想象思维方式，如同预言师的营构一样，把生活中尚未存在的细节艺术化加以描摹，这种美术式的创作比照相机式的实录更显小小说作家的慧眼识珠和聪敏睿智，更能激发读者的好奇。

　　小小说精简的篇幅如同中国传统戏曲舞台的极度有限，所塑造的人物形象务必空灵、简练，能够承载作家的想象和创作中更能表述得颇抒己怀。把小小说里的人物形象描绘得既抽象又具体，既触手可及又杳无踪影，既是符号化的背影又是脸谱般的存在，这种激发读者积极丰富想象力的手法完善或补充了小小说因篇幅的限制而无法完全展现故事生活的丰满。

　　作者必然涌入时代，拥抱世道，拥有生活，勇于面对是小小说作者的必备状态。有“衙斋卧听萧萧竹，疑是民间疾苦声”人本情怀，有“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的人文胸襟，有“我以我血荐轩辕”的经世致用兼济天下的忠勇。确如人民日报副总编卢新宁在北大的一次演讲中所说：“文学理论无法识别毒奶粉的成分，古典文献挡不住地沟油的泛滥。当利益成为唯一的价值，很多人把信仰、理想、道德都当成交易的筹码，我很担心，‘怀疑’会不会成为我们时代否定一切、解构一切的‘粉碎机’?我们会不会因为心灰意冷而随波逐流，变成钱理群先生所言‘精致利己主义’，世故老到，善于表演，懂得配合?”

　　这个触及灵魂的叩问，我个人以为击中小小说创作的要害穴位，小小说作品应该类似新闻领域里的社会速写和微型通讯，是反映社会现实矛盾、焦点、期待、向往的另类新闻报道，是更有情节、悬念、起伏、开合、转承、比兴、烘托等艺术手段的世道人心的评估、总结和预言。

　　卢新宁所列举的世道现状于小小说作家而言是取之不尽的新鲜猛料，是最能抓住戳中人心人性泪点痛点的理性长矛，是摆在读者眼前极易产生“心有戚戚焉”或惺惺相惜或同频共振或耦合感应等情感情绪的催情剂!这种解构当代社会生态，一一剖析于世人面前的清醒和呐喊，唤醒了沉睡的治理者和部分麻木躺平的国民，个人觉得更要唤醒与小小说作家创作相关联的一切文艺工作者。

　　20世纪之初，鲁迅在《狂人日记》中写道：“凡是愚弱的国民即使体格如何健全，如何茁壮，也只能做毫无意义的示众的材料和看客，病死多少是不必以为不幸的。所以我们的第一要着，是在改变他们的精神，而善于改变精神的是，我那时以为当然要推文艺，于是想提倡文艺运动了。”

　　鲁迅的如椽巨笔写下的无数杂文、小说、散文、诗歌，就是记录和撰写那个时代的真实历史现状，匕首般的杂文成了一道道闪耀的电弧，如惊天的撼雷，句句砸向人间，惊醒了四万万麻木的国民和散沙一般羸弱的中国!

　　北雁南飞数易水月。虽然时代不同了，但是给躺平的昏睡的当下不少国民不时以几声锐利的嚎叫和几杵善意的钟声，文艺工作者包括小小说作家在内，依旧肩负重任和使命，尽管前行的路上风雨兼程，永葆前卫的危机意识和难得的人间清醒是必须的。

　　人物简介：欧阳华丽，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有作品散见于《湖南文学》《湘江文艺》《小说月刊》《红豆》《芒种》《北方文学》等杂志报刊，多篇作品入选《小说选刊》《长篇小说选刊》《当代文学选本》《作家文摘》《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及各类权威年度选本;曾多次获全国微小说大赛一等奖、全国微小说精品奖、世界华语微小说大赛年度奖等，有小说上榜中国好小说年度奖;著有长篇小说《风雨人生路》，并获郴州市“五个一工程奖”。

一审：何庆辉，二审：李秉钧，三审：陈淦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