导语: 近日，湖北一个20多口的大家族在餐馆吃团年饭，原本是轮流请客，但今年轮到张罗年饭的家庭建议实行AA制，最终每人掏出100元支付各自的饭钱。结完账，一家人不欢而散。现如今，AA制饭局已经不是新鲜事，但俗话说“谈钱伤感情”，家族聚餐也算得这么清楚，会不会冲淡亲情呢？

团年饭不仅仅是吃饭

　　当吃饭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填饱肚子，亲人朋友聚在一起吃饭，其意义也就不仅仅是吃饭那么简单，所以有了“饭局”一说。

　 南京大学社会学系的张梅在一篇探讨饭局社会功能的论文中，从不同的视角阐释了饭局的意义。从制度的角度看，最早起源于祭祀的饭局可以作为中国社会的一种仪式而存在，它展示社会秩序，体现社会关系。在相同的时空中，多人围坐一桌共同进餐，面对面进行沟通、交流，体现出以和为贵的中国文化，但宴席座次、侍应顺序等差别又透露出“和”中之“异”——饭局参加者的不同社会身份——以一种潜隐的方式展现出既有的社会关系。几代同堂的家族聚餐，每个人依据辈分和年龄排定座次，以及在宴席中敬酒等等互动，都体现出尊卑之别、长幼之序。而从个人需求的角度看，“饭局”可根据参加者的不同，划分为三类，分别为情感性饭局、工具性饭局和介于二者之间的混合性饭局。具有情感性关系者构成的饭局，满足了参与者加强联络、维持感情的需求，家族聚餐显然属于这一种。官场饭局、商务饭局自然属于工具性的，普通朋友的饭局则介于二者之间。

　 经典的中式宴会，众人围坐一桌，参加者一旦落座，就已经加入一个近距离、小范围、接近亲密距离的人际交流圈。除此之外，合餐制使得众人必须从同一个盘子夹菜、从同一个碗里舀汤，彼此之间不免餐具接触，增加互动。而酒更是增加彼此间互动的良好媒介，比如祝福或者感恩的话，只有当酒杯清脆相碰时，才会具有真正的效力。

　 不论是对祭祀文化的传承（在比较传统的家庭中，每逢重要的家宴，也必定会有祭祀先人的环节。腊月里吃团年饭时，有的老人也会祭一祭灶王爷或者财神），还是维系家族成员感情的需要，对于中国人而言，不论哪个民族，每逢传统节日，重头戏必定是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农历新年作为汉族人最重要的传统节日，家族聚餐的意义更是非同寻常。从“团年饭”或是“团圆饭”的称谓，和饭桌上必备的饺子、汤圆等寓意团圆的食物来看，这顿饭都极具仪式色彩，象征着一家人的团圆，一年的圆满。由于当下中国人口巨大的流动性，逢年过节的假期，刚好也让异地求学或就业的人们有了返乡和家人团聚的机会，从这个意义上说，过年的团圆饭，更是名副其实。

下馆子取代家宴，团年饭的内涵也在变

　　团年饭从传统的家宴变成下馆子，不仅仅体现了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也是城市化带来的新变化。由于房价飞涨，普通城市的家庭居住空间越来越小，就拿前文提到的那个家族来说，老老少少，20多口人，如果要到某一家去吃团年饭，对于承办这顿饭局的家庭来说，势必是不小的考验。准备大量食材耗费精力是一方面，狭小的室内空间不足以接纳几代同堂的家庭成员，则是不得不考虑的现实问题。此外，城市家庭室内空间的私密性也越来越强，相信很多人都有这样的体验，不仅邻居之间几乎从不串门，即便是亲戚，相互串门的时间也越来越少。在这样的情况下，下馆子也算是解决团年饭的折衷方案。

　 而下馆子和举办家宴相比，亲情互动的形式也发生了巨大变化。首先，到某一位家族成员家团聚，必然要带上礼物，无论购买的礼物还是自制的土特产，都是亲情的一种载体。如果是下馆子，大家直接在饭店相聚，吃完饭立刻分开，很可能就省去了赠送礼物的环节。其次，如果是举办家宴，亲人聚在一起，从宴席准备中的分工协作，以及饭后的收拾打扫，相互之间都增加了很多交流的机会；而到不同家庭里聚餐，主人的厨艺，家里自制的传统腌腊食品，对于客人都是非常难得的体验，这些体验不仅是过年的记忆，更是亲情的记忆，在下馆子时，显然也失去了这样的交流和体验。此外，居家的空间，也让人更加随意，亲人之间——不论大人小孩——除了饭桌，还有可以有更多更充分的交流，比如饭后吃茶、打牌、游戏等等，这些氛围也是饭馆所不具备的。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在饭馆吃团年饭，无法举行祭祀的仪式。

　 可以说，饭馆里的团年饭，变成了一种餐饮消费，只是部分满足了亲人们沟通感情的需求，而淡化了家族的色彩。当然，城市中亲人之间的团聚沟通虽然在空间上受到限制，却由于通讯工具的便利，而得到一定程度的弥补，手机人手一个，有事随时电话联系；建立一个家族的聊天群，长辈给晚辈发发红包，也可以玩得其乐融融。

AA制还是轮流请客，要取最大公约数

　　下馆子虽不如家宴亲切，但团年饭终归还是家族的一次重要聚会，以轮流买单代替轮流做东，倒也省去很多麻烦。不过，虽然轮流做东也相当于AA制，但两者之间还是有区别。轮流请客意味着，吃完这一顿，还有下一顿，一直到每家都请过，这一年的团年饭才算告一段落。AA制则不同，吃完一顿，则今年的聚会目的达到，就无需再举行下一次了。

　 从这个角度看，其实AA制更加经济实惠。一方面，现在人们普遍已满足温饱，而面临营养过剩的问题，过年大吃大喝，更是让人的消化系统不堪重负。如果实行AA制团年饭，只吃一顿，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减少过度营养和酒精的摄入，于身体健康有利。此外，各家轮流请客，其中难免出现规格和档次上的攀比，造成铺张浪费，而AA制正可以避免这种浪费。只是，AA制买单容易给人一种“谈钱伤感情”的感觉，让抱持传统亲情观念的人们难于接受。尤其是在有老人的情况下，让老人也出钱AA，显得不孝顺，要是不收又破坏了规则。如前文所述，亲人聚餐属于情感性饭局，主要目的还是满足亲情沟通的需求，如果团年饭不能让人有亲人团圆的感觉，而过于实用主义，那就失去了其本来的意义。所以，在不能像传统过年那样举办家宴的情况下，下馆子是轮流请客还是AA制买单，最好还是达成广泛共识再做决定。中国社会刚刚兴起AA制时，也有很多人感到不适应，如今，习惯AA制的人们也不会感到这样会伤害彼此的交情。只是当AA制进入中国人伦理谱系中最重要的亲情领域时，难免会产生巨大的争议。

　 据搜狐网的在线调查，有70%的网友选择团年饭轮流做东，不到20%的网友选择AA制平摊，其余觉得无所谓。

【编辑：李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