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BC新近推出一部纪录片《中国是如何愚弄世界的》(How China Fooled the World),称中国已踏上“债务驱动经济的危险道路”。该片以武汉(片方认为的“中国第一负债城”)为主要取景地,试图说明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之后中国经济的蓬勃之道是银行信贷过度扩张。片内出现的一组数字是:中国的负债规模相当于GDP的200%,而5年前的负债水平是GDP的125%。
削弱投资动员力才是歧途
梅新育(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研究员)
投资驱动经济增长模式本身没错,这是中国体制的优势之一。资本积累在经济增长中有不可替代的关键作用,一度被视为经济增长的唯一决定因素。自工业革命以来,没有任何一个经济体的工业化不是建立在持续旺盛的投资基础上的。
所谓“中国奇迹”,也是建立在强大的投资动员能力之上。改革开放以来,中国资本形成总额占GDP比重始终超过30%,方能奠定经济起飞的基础。我们要努力减少投资浪费,提高投资效益,采用技改投资补贴等更精准的投资激励政策工具,但这些不能与削弱投资动员能力的歧途混为一谈。
至于中国房地产市场泡沫的兴起,这是工业化、城镇化和经济货币化进程中难以避免的现象。可以努力将其抑制在一定范围内,但短期内不可指望彻底消除。
2009年后中国经济救市是必要的,力度和范围确实有些问题,但在此过程中中国实现了国际经济地位的飞跃。
某些地方的债务问题可能会出事,但中国的财政负债与西方和印度不同,多数用于建设性投资,负债有相应的资产对应;西方国家和印度财政负债很大部分是用于福利等消费性支出,没有形成对应资产。因此,即使债务水平相当,中国债务问题也比那些国家安全得多。
对中国这样一个庞然大物的经济走势存在不同看法理所当然,多种因素又会激化和扭曲争议。由于目前国际市场话语权主要还是掌握在与中国差异甚大、且有矛盾冲突的西方国家手里,在可预见的未来,我们将长期面临唱空中国声浪的压力。
不能完全理解为唱衰中国经济
易宪容(中国社会科学院金融研究所研究员)
BBC这部纪录片指出了近年中国经济增长模式的一些不健康之处,不能完全理解为是在唱衰和妖魔化中国经济。
可以说,2009 2013年的国内经济增长与繁荣是建立在银行信贷过度扩张的基础之上。5年间,国内银行信贷增长高达45万亿元以上,整个社会融资总额达到65万亿元以上(超过新中国成立以来的总和),而广义货币增长达80多万亿元。
大量流动性从银行体系流出,迅速推高以房地产为代表的资产价格或制造中国资产增值,而不是流入实体经济参与创造价值的活动。
房地产资产快速增值,不仅不断吞没更多的流动性,而且让更多资源涌入房地产市场,土地市场价格全面飙升。地方政府一轮又一轮的城市大规模投资也就在这个过程中展开,中国经济的“房地产化”由此形成。
信贷过度扩张及特殊土地制度能够带动中国经济短期快速增长,但是GDP的增长是以房地产及相关产业的增长为主导(房地产及相关产业占GDP比重达到30%以上),以住房快速增值为核心(这几年过度扩张的流动性有50%以上沉入房地产)。
如果这种住房增值建立在国内多数居民有支付能力的基础上,那么这种GDP增长自然是可持续的。但近几年国内住房快速增值是建立在少数人投资谋利的基础上,那么这个市场在信贷过度扩张条件下不仅会导致价格快速飙升,而且也是不可持续的。这就是为何十八大后不仅要改变中国经济增长模式,而且要追求有质量的经济增长的原因所在。
标本兼治化解地方债风险
余丰慧(财经金融评论员)
最近有银行人士称,十个茶壶七个盖,许多地方债务问题快捂不住了。
审计署公开数据表明,截至2013年6月底,地方政府总债务为17.89万亿元,是2013年地方财政收入(本级)6.9万亿元的2.59倍。
地方债膨胀的宏观背景确是十多年来政府主导的大投资和货币大投放。一旦土地财政、房地产税收下降和资源能源市场火爆不再,超过17万亿元的地方债务风险就会裸露出来。
目前,土地财政行将走向末日,房地产税收增速正在呈现20% 30%的下降,资源能源市场低迷、销售不振、价格走低,地方债偿还保证基础危险。
17万亿元的存量债务,特别是负有偿还责任的债务10.8859万亿元,存在违约风险,这其中一大部分风险是被借新还旧延缓掩盖了的,只是将违约爆发时间推迟而已。一方面地方债集中到期,另一方面偿债能力大幅度下降,这种两头挤压、过于单一的债务偿还结构加大了地方政府债务风险敞口。
当务之急是2014年和2015年到期的4.2万亿元债务,拿什么偿还?
必须采取标本兼治之策化解地方债风险。对于完全是政府财政应该承担的公共事业类项目而采取了贷款等借债投资建设的,应该落实地方财政的担保责任,将还债计划纳入政府预算。对于效益周期长、还债时间长,但本身没有问题的项目,地方政府可以用优惠条件引入民资,将债务落实到民企身上归还。
我们的不良资产,外来资本的海天盛筵
张捷(中经网财经评论员、金融地产投资人)
我坚决反对妖魔化中国地方债务。
地方债的比例确实越来越高,有说法称已达到20万亿元,但与西方国家的国债相比还相对好点。因为我国的地方债是抵押债务,可以通过抵押物的变现和运营现金流来偿债,比如土地出让和征收公路费。但西方国债是信用债务,偿债依赖税收。
我国的地方债也有“中国特色”,即利率和流动性的问题。但央行拥有丰富的金融工具和金融手段,比如常备借贷便利——允许优质贷款从央行获取资金。所以我们的地方债不如西方国债可怕。
讨论债务与GDP比例关系与西方债务的意义完全不同,因为税收是与GDP关联的,但抵押债务是与抵押物关联,而与GDP和税收没有直接关系。
国际上某些人大唱“做空中国”,是为了让国际金融大鳄有机可乘。真相是残酷的,中国在治理不良资产,外国资本却得以廉价建仓,为何?
因为中国的土地价格暴涨,这些资产背后的抵押物大多数为土地,买断不良资产,取得和占有资产背后的抵押物,实际获利可达到10倍以上。中国的几万亿元银行不良资产就是这样被剥离的,成为了外来资本的海天盛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