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动资讯

父亲节·散文与诗丨“快回去吃饭,饭凉了”
发布时间:2019-06-16   来源:华声在线  作者:

今天是父亲节。

虽时至六月,但天气仍显得有些内敛,半分晴半分雨,一点都不热烈。

这不禁让人想起,很多人的家里也有一位像这天气般“内敛、不够热烈”的人。那便是父亲。

年少时,总觉得“父亲”一词有些郑重,以至不会轻易用这个词汇称呼他。及至发觉他头发里夹杂的白发有些扎眼,他开始拿远了看手机屏幕上已调得很大的字,他像母亲一样惦记生活中的细节……于是,在时间的流逝中,我们慢慢看清父亲的“身影”,那个带着“少年气”的“爸爸”也慢慢变成“父亲”。

今天,我们一起来读一读文艺作品中的父亲,看湖南作家和诗人们关于父亲的描画,能否让你更清楚地看见“父亲”。

唐浩明《父亲的两次流泪》选段

又一次在台湾,我和父亲随意谈论起我的小说《曾国藩》。父亲一生不读小说,读我的小说算是例外,除开作者是他的儿子外,还因为曾国藩是他心中的偶像。我们谈得很愉快,父亲脸上不时露出开心的微笑。后来,我谈到湘军打下南京后,曾国藩从安庆前往南京看望前线总指挥、他的弟弟曾国荃。大胜之后的曾氏兄弟会面,与常人不同。大哥叫九弟撩起衣服,背上露出处处伤疤。大哥一面抚摸疤痕,一边问如何负的伤,何时痊愈,现在还痛不痛。十多处伤疤,一一问到,不厌其烦,终于把九弟问得号啕大哭。大哥安慰说:哭吧,哭吧,当着哥的面,你把这些年的辛劳、委屈、痛苦都哭出来吧!我万万没有料到,就在我兴致勃勃大声说话的时候,对面的父亲已是老泪纵横,情不能已了。我赶紧停了下来。

父亲可能又想起了他的过去,想起他的母亲、兄姊,想起他与儿女的长久分离,想起那些他常常觉得应该回报而无法回报的有恩于他的人。

王跃文《得造花香》选段

有一年正月请吃酒,爹拿出两瓶竹叶青。乡下人没有喝瓶子酒的,从队上打的甘蔗酒喝完了,就去大队代销点打别的散酒。竹叶青是外地酒,客人们看得极稀罕。隔壁屋的礼叔讲:“哦!这么好的酒!哥你本来就不是喝散酒的命!你要是不背时,天天喝瓶子酒!”

爹原本是个读书人,因言获罪回乡当了农民。礼叔这话爹是不能接腔的,只是笑道:“这两瓶酒我藏了好几年了,喝吧,喝吧。”

“哦,药酒,药酒,肯定很补!”

“这么好的酒,舍不得大口大口喝!”

客人讲酒好,娘自是欢喜,不停地往火塘里加青炭,茶堂屋热烘烘的。

礼叔问:“竹叶青是哪里的酒?”

爹说:“山西杏花村出的,上千年的老牌子。那时我还在工作上,去山西看过杏花村。那是个大酒厂,老远就闻得酒香。”

“山西好远啊!我们王家都是从山西三槐堂出来的。”礼叔也读过几句书,他是看过家谱的。

爹喝酒话多,见礼叔也爱听,就又讲竹叶青:“刚清朝的时候,山西有个读书人不肯在清朝做官,也不愿意织辫子。他就当了道士,又学了郎中。这个读书人把竹叶青古方重新调过,又好喝又养生。这个人叫傅山。我在杏花村见过他为酒厂写的四个字。”爹说着,拿手指蘸了茶水在桌上写道:得造花香。

礼叔歪着脑袋看了半天,问:“怎么解?”

爹说:“竹叶青得造像花一样香嘛!”

大半夜,客人们走了,茶堂屋冷清下来。爹酡红着脸,望着两个空酒瓶,跟娘说:“竹叶青,你也该喝一杯的。”

娘没喝酒,脸也是红扑扑的,笑眯眯地说:“我喝一杯,客人就少一杯了。”

梁尔源《父亲的萝卜白菜》选段

油灯下,父亲开始算帐

把算盘拨出声响

是他生命中唯一的自豪

毎天总是一下五去四

二上三去五,噼里啪啦

昨天卖出萝卜一担,白菜五十斤

今天买进土布二丈,食盐三斤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算

一辈子也没把全家人

从萝卜白菜的命里算出来

纪红建《眺望》选段

多少次,我看到小木舟从江那边过来,总期盼着是父亲回来。但每当小木舟靠岸时,带给我的总是失望。有个风雨交加的夜晚,父亲敲响了家门。父亲两手空空,还全身湿透。母亲问,怎么回事?父亲说,没什么,被雨打湿了。母亲不信,最后父亲只得道出实情,原来他乘的小木舟快到岸时,被一个大浪打翻,他们死死地抱着小木舟,总算划到了岸边。父亲说,带回来的一百个鸭蛋和在河东买的一只黑土猪仔被冲走了。但父亲还是很庆幸,他笑着拍了拍口袋说,200块钱还在,这是孩子们春节后的学费。父亲还说,每当刮风下雨,他也会站到湘江大堤上眺望家里,在心里念着,孩子们是不是安全回家了,家里该不会漏雨吧,塑料窗户该不会被风吹掉了吧。在我的记忆中,父亲跟我们说得最多的,不是他在那里挣了多少钱,受了多少苦,而是石渚湖人是如何如何的纯朴、善良、热情,不欺生,也肯帮助人。父亲说,有天晚上刮大风,鸭棚和他们住的棚子都被大风掀开了,幸亏附近的百姓及时赶来帮助,要不鸭子都要被大风吹走。

吴昕孺《父亲》选段

父亲追,我跑。这是以前村子里经常出现的画面,每次我都被他逮住,受他一顿好打。突然有一次,我意外发现自己长劲了,父亲竟然追不上我。我得意地站在田埂那头,回望着他。他没追了,扯开喉咙骂,脸涨得通红,仿佛在流血。我突然觉得父亲好可怜,我甚至担心父亲会“流血”而死。不由自主地垂下头,我向父亲走去,准备承受他一顿痛打。但意外是,我越走近他,他的骂声就越小。当我走到他身边时,他的咒骂变成了一句不太温存的关切:“快回去吃饭,饭凉了。”

那次没有追上我,显然伤害到了父亲的自尊。他从此不再追我、打我,连骂都少了。我开始步入“自然生长”的轨道,好在深埋地下坟中的祖宗没有因为我的不虔诚而不保佑我。

罗鹿鸣《父亲》选段

您是岁月装订的线装书

风雨霜雪使你发黄了

您的繁体字总没简化

虽然读起来还得查字典

毕竟是一段不可磨灭的历史

卢年初《父亲与船》选段

船头是父亲待得最久的地方。父亲打的是专打活水的撑篙网,网有几十斤重,用一根十多米的竹篙把网在水面撑开,此时母亲会将船向下水轻划。待竹篙收回,渔网在水中慢慢聚拢,少许,父亲就开始收网了。一边提网,一边抖动着网绳,直把鱼赶到网兜里去。傍晚收工时,父亲总要把船头清洗一遍,尽管如此,常年累月,船头还是能看到父亲双脚留下的淡淡印痕。到晚上,船在水中漂荡,星星在天上闪耀,父亲喜欢躺在前舱的木板上,想一些他自己知道的事情。有雨的日子,船头船尾都用竹篷遮掩,听雨敲击,叮咚有声,清晰可闻,直觉天地伸手可以触摸。

奉荣梅《少年花事》选段

最清晰的记忆,是后院围墙茅厕边的两株西红柿,是父亲种的。家肥雨水,把两株西红柿喂养得又高又密,年年西红柿挂满枝头。当看见西红柿由青变红时,平日默然的父亲,就会用他粗重的喉咙,发出温情的呼唤:梅崽,西红柿红了,去摘几个来,白糖拌了吃……弟弟便抗议道:别人家重男轻女,我们家重女轻男!我抗议!我把弟弟的抗议声抛在脑后,急急地提了竹篮,跑向园子。那些西红柿,躲在半人多高的枝叶里,我一个个掀开她们的盖头,当看到红了半边脸的就轻轻摘下来,一会就盛满半篮子了,随即我的喜悦将另一半篮子填满了。用清凉的井水泡洗,切成圆片,洒上白砂糖,端上红白相间的一盆,顽皮的弟弟喉咙里早伸出一只手来,一会就吃得满嘴是糖和着西红柿浓浓的汁。碗里的西红柿汤汁,是那个年代最美味的饮料,你一勺我一勺,吃完了还吧唧着嘴巴,意犹未尽,不亚于如今的一杯卡布基诺。

也许,当我们真正明白“父亲”的全部含义的时候,我们已经要忍住眼泪去看望一个老人。

希望我们如山威严、似海柔情的父亲永远健康年轻。(新湖南客户端·华声在线记者 刘瀚潞)

 

郴州要闻

文明机关

形象推广